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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敢面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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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敢面對

蘇祿緋早知道他有一問,勸說道:“皇兄,天家兄友弟恭,是盛世之象。”

太子一口氣堵在心口,也明白她的意思。當今聖上唯有二子,若還要禍起蕭墻,便是他這個太子沒有容人之量。只是……

蘇祿緋明曉他的顧慮,此番風波三皇子雁過無痕,全身而退,太子定是疑心他暗藏更大的野心。

她自然不能說這是江楓舟為她尋得的擋箭牌,便道:“三殿下以往確實善於交際,但從未做過不臣之舉。皇兄,玉不琢不成器,究竟他以後會不會是您的肱股之臣,我信事在人為。”

天色不早了,見有侍從來請了兩三次,太子只得先放她前去開封收拾殘局。

剛出太子府沒多久,黎周打馬上前至蘇祿緋身邊稟報:“殿下,公子醒了。”

蘇祿緋猛地一拉韁繩,行進得隊伍隨即也紛紛停了下來,黎周問道:“可先回府?”

蘇祿緋往金魚巷的方向看去,盼了許久他能轉醒,卻在此時突生怯意,猶豫片刻道:“不了,趕時間。叮囑喬渲,讓他上心侍候著。”

林照堂內,秦淺笙細細地查探了江楓舟的傷勢和脈象,足足一個時辰,才放下心來道:“沒事了,再靜養些時日,便可痊愈。若是有頭痛癥狀,定要及時告知於我。”

江楓舟應承著,目光環視了一周,卻沒有見到最日思夜想之人,有些落寞。

秦淺笙不似以往的冷淡,破天荒地說了句:“不巧,聖上命她去開封府料理殘局,已經在午時出發了。現下已是走了有一會兒了。你好好喝藥,好好養著,等她回來。”

江楓舟一怔,擡眸看秦淺笙,有些不敢置信。秦淺笙懶得回應他,轉身出了林照堂。

康平淚眼婆娑,拉著江楓舟的手,開心道:“公子,您可算醒了。”

見他一如從前,放下心來,回握住康平的手道:“讓你擔心了。”

康平知道他想聽什麽,於是絮絮叨叨地說道:“最擔心的您是少主,您昏迷的這些日子,少主可是寸步不離地守著您,吃飯和處理政務都在這,晚上更是宿在隔壁廂房,就盼著您轉醒呢,可真是太不巧了,少主有皇命在身,不然就能見上一面了。當初聽到您被擄走,少主命統領去請太子妃娘娘的父親出兵救您。禁軍一接應到太子殿下後,少主久不顧傷勢,日夜兼程地跑來滄州行宮照看您……”

一聽到蘇祿緋受傷,江楓舟臉色一變,打斷了康平,“殿下受傷了?可嚴重?”

“屬下聽許統領講,說是為太子殿下擋了一箭,傷在肩上。”

江楓舟擰眉,頭開始絲絲縷縷地傳來抽痛,腹肋之間也有痛感,康平忙扶他躺下,“公子莫要憂心,殿下的傷好了很多,您剛轉醒,秦堂主說了,要靜心休養,等殿下回來。”

傷筋動骨需百天,江楓舟又坐回了輪椅。

盛夏炎炎,但林照堂內因著冬日的儲冰,涼爽愜意。

喬渲每日三次來林照堂問安,林女官也一天兩次來查看江楓舟的吃穿用度,弄得江楓舟十分不好意思。

“你不用勸阻喬渲,你若有半點閃失,他們小命不保。而且如今你已經是聖上親封的嘉義伯,三等勳爵,加封宣正大夫,太子說了,只要你願意,三省六部和樞密院,從四品及以下的官職,隨你挑。”

秦淺笙收了他頭上的金針,道:“頭部的傷應是無礙了,可能還會有頭痛之癥,註意休息。腹肋的傷,還需要兩個月的靜養至完全愈合,不然留下病根,陰天下雨會遭罪,你是知道的。”

江楓舟聽到秦淺笙的話,怔怔然問道:“那,殿下是什麽想法。”

“阿緋自然為你高興,她幫你挑了兩個官職,中書舍人和吏部司郎中,問你的意願。”

“我……容我再想想。”江楓舟捏著衣袖,其實他是想說,他哪個也不想要。

秦淺笙無所謂他的決定,除了蘇祿緋,他誰也不關心。

三皇子自從知道暗中指點他脫身的人,是賢親王府的長史江楓舟,而此行又是蘇祿緋向聖上諫言帶他同去,便一直想找機會與她私下交談。

他聽說江公子在賢王心中地位可是不一般,眼下正重傷昏迷,他一時不只該如何開口。

行進的路上,尋著個四下無人的時機,三皇子求見了蘇祿緋。

他看著賢王身側的侍從,想起在京中聽聞眾人對賢王府內外侍從容貌的議論,只覺眾人的言辭還是保守了些。

他壓下心中的咋舌,笑得溫良道:“賢王長我兩歲,可否容我喚您一聲阿姊。”

聽出三皇子有意親近,蘇祿緋淡笑道:“表弟。”

他問得直接:“阿姊為何幫我?”

蘇祿緋反問道:“表弟可曾真有動過些別的心思?”

“我對太子皇兄將來會不會善待於我,忐忑不安,所以備受蠱惑,有些鬼迷心竅。但是我所求的是自保,不任人宰割。對於那個位子,我是沒有想過的。阿姊,可信?”

“你若是有所圖謀,早就已經娶妻生子了。所以,我信。”

三皇子放下心來,拱手一禮道:“那今後,便要仰仗阿姊了。”

“表弟言重了,手足之情血濃於水,況且你是正經的龍子鳳孫,何須仰仗他人。”

三皇子會心一笑:“是我妄自菲薄了。”

定康帝給蘇祿緋的密旨,是借此風波,對祁魏舊皇族的男丁斬草除根。

左東闌帶著寒鴉衛四處清除祁魏死士,青棠抓了十來個,詢問蘇祿緋如何處置。

蘇祿緋看著已經被清點完畢、聚集在一處瑟瑟發抖的昔日貴胄,對青棠,也是對分列周圍的乾軍士兵道:“不留。”

魏恭王府的正門緩緩關閉,一門內外的境遇,天壤之別。蘇祿緋掂著手中的忍冬令,心下唏噓。

當年言氏聯合赫青共抗北夷時,與赫青太祖之父的信物便是這枚忍冬令。義馬城盟約後,言氏將忍冬令轉交給禪位的魏帝,希冀新帝善待舊戚。

老魏恭王的心懷天下,並沒有綿延至其子,祁和君野心勃勃,不甘屈居為臣,若不是他起兵謀反,定康帝也還沒有理由能夠對祁魏舊皇族斬草除根。

最後,魏恭王府一把熊熊大火,掩蓋了血流成河,也將祁魏七百年的沈浮化為了灰燼。

所有女眷發配嶺南,光是清點宅邸和田畝,就花費了十多日。

蘇祿緋倒是不急,因為她還沒想好,怎麽回去面對江楓舟。

王府每日的情況,都是喬渲親筆所寫,由朱翼送交給蘇祿緋過目,十之八九都是關於林照堂的流水賬。

看出她的糾結,向來沈默寡言的黎周都忍不住多嘴道:“殿下,江公子沒有怪您的意思。”

“受之有愧啊!”蘇祿緋仰天長嘆,“我何其有幸,得他舍命相互數次。”

黎周嘴唇蠕動了數次,最終還是不知該說什麽好,索性保持沈默,立在了她身後。

蘇祿緋轉頭對他說道:“還沒有好好謝謝你,若不是你舍命去救他,現在我怕是只有對著楓舟的墓碑哭的份了。”

“殿下言重了,這是屬下分內之事。”

蘇祿緋從不認為任何人的傾情相護是理所應當,所以她對這些情義格外珍惜。

這次江楓舟險些將命搭進去,只為幫她了結她阿娘的舊怨,這讓她如何坦然面對這份如山般重的恩情。

她重重嘆了一聲,看著桌案上黎周交還給她的裴家令牌,突然吩咐道:“去請左東闌過來一趟。”

蘇祿緋再拖延,也有回京的一日。還有兩日入七月,她把忍冬令交給左東闌保管,從啟程回京的隊伍中僅帶了數騎,拐道去了河東裴府。

“家主,那位賢親王府的侍衛統領又來了。”裴府管家拿著那枚少主令遞到了裴步州面前,有些頭疼,“這次跟在他身側的有七人。”

裴步州看了看漸晚的天色,有些疑惑。賢親王奉旨前去開封收整祁魏舊戚的殘局,她的侍衛統領卻出現在此,難道是開封有變?

“將人請到正廳。”

蘇祿緋跟在黎周身後,做普通公子打扮,也沒有彰顯身份的玉飾發冠,裴府的管家對著八人中的兩名女子微微側目,一想賢親王為女子,那她的侍衛中有女子也屬正常。

只是他見其中一女子不似普通人的氣度,令他思索半晌,還是開口稟報道:“家主,那統領身後有一女子,氣度不凡,令人過目難忘,許是賢親王府的女官,一並帶他們前去正廳嗎?”

裴步州心下一驚,難不成是賢王殿下親至?來不及多想,他正了正衣襟快步向前廳走去,剛出花廳,迎面對上了引著一行人入內的小廝。

裴步州定睛一看,還真是讓他猜中了,連忙行軍禮單膝跪地道:“臣晉州經略使裴步州,參見賢王殿下。有失遠迎,還請殿下恕罪。”

他身後的管家和裴府其他侍從見狀慌忙見禮,蘇祿緋越過黎周,上前將裴步州虛扶起身,“裴大人無需多禮,是我等唐突打擾,還請裴大人見諒。”

裴步州請她上座,有侍女上前奉茶。黎周立於她身後,其他六名王府親王站定在正廳之外。雖然這不是蘇祿緋第一次見裴步州,但二人正經的面對面言談,還是首次。

裴步州腦海中快速地閃過幾種賢王突然駕臨河東裴府的緣由,盤算著該如何應對,只聽蘇祿緋道:“今日來叨擾裴大人,只是想為月前裴大人出兵援救我府上長史一事,當面致謝。”

裴步州一楞,就為這事?他雖然是派人將江公子從崖底救了上來,但若說救人一事,還是她身側那位侍衛統領的功勞。

他將信將疑地拱手一禮,回道:“殿下客氣了,這都是臣分內之事。不知江公子的傷勢現下如何?”

“勞裴大人惦念,他已無大礙,還需要些時日靜養。”

“臣聽聞聖上已封江公子為嘉義伯,臣在這恭喜殿下和江公子了。”

“多謝裴大人。”

裴步州不知她是有事相商不好意思開口,還是真的只為當面致謝,二人相顧無言中有些尷尬,裴步州起身邀她參觀裴府。

二人一邊賞景,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著朝中軍政,直至晚宴後裴步州請她留宿裴府後,忍不住問道:“殿下,若有臣能為之效勞的,還請您不要客氣。”

蘇祿緋赧然,也知自己此番前來屬實是貿然唐突,可她確實是沒有要事與裴步州商談。看她支吾了半天,裴步州突然心思一動,問道:“殿下可是在京中遇到了難處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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